世界名校！美國優先？

文/夏學理教授（前臺師大發言人/所長）

近日，美國普林斯頓大學歷史學教授David A. Bell在《紐約時報》發表文章《Don’t Let Trump’s Brutality Fool You. The Internationalization of American Schools Is a Real Issue》（别被川普的粗暴手段蒙蔽 – 美國學校的國際化確實是個問題，https://www.nytimes.com/2025/06/01/opinion/international-students-harvard-trump.html）。表面上，這篇文章圍繞美國高等教育「國際化」的利弊展開探討，然其實從一開始，Bell教授就帶著「美國優先」的預設立場鋪陳，這使得文章得出的結論難以令人折服。

無獨有偶，這篇文章與美國傳統基金會所曾發表的《The Anti – Americanism of Globalized Universities》（大學全球化後的反美主義）一文，在調性上如出一轍。Bell教授在其文中指出，部分來自特權階層的國際學生，可能加劇校園階級分化，進而擴大社會不平等；此外，他還批評那些依賴國際生全額學費的美國大學，認為這類院校剝奪了本土中低收入學生的受教機會，使得美國高等教育淪為「跨國菁英俱樂部」，而並未真正實現「深層的文化多樣性」。

然而，稍作推敲就會發現，Bell教授的論證存在明顯疏漏。首先，他僅係以自己在邁阿密大學的偶發經驗為例，即試圖推論整個美國高等教育的情況，既沒有考慮不同類型學校的差異，也忽視了數據樣本的代表性。事實上，國際學生主要集中在哈佛、耶魯、普林斯頓等頂尖私立大學，而各州立大學仍是以招收本土學生為主。準此，將「國際化」當作美國大學的普遍現象，顯然是過於簡單化的失衡觀點。

再者，國際學生的經濟背景五花八門，並非都是富裕家庭出身。例如，不少東南亞學生就需依靠獎學金才能赴美求學，但Bell教授在其文中完全忽視了這一點。至於，所謂國際學生「擠占」本土學生升學機會的說法，也缺乏充分論證。他只簡單假設了競爭關係，卻又未考慮大學擴招的可能性。在資源充足的情況下，闢如：加州大學系統，國際學生與本土學生的入學機會並非只能是零和博弈。況且，國際學生繳納的全額學費，常常被用於補貼美國本土學生的助學金，此一重要的事實，也遺憾地被他置於一旁。

回顧1989 – 1991年間，我在南加大（USC）就讀博士班時，每學分的學分費為$380 – 450美元，是當時美國最低時薪的100倍。究其實，無論公私立大學，高額的學費就是美國高等教育的入學基本門檻。且由於國際學生不是美國納稅居民，因此即便就讀公立學校，也需要繳納全額學費，遑論私立學校更是天價。這涉及了美國大學財務運作的根本，從學校的收益角度來看，國際學生的學費收入無疑是至關重要的財源。

總的來說，Bell教授全篇只圍繞「國際化是否對美國有利」的議題展開論述，而未在意全球教育機會的公平性，闢如：發展中國家人才長期流失的偌大問題。持有這種似是而非的民族主義視角，不僅將自己置於「國際化」的對立面、背離了大學之道，也弱化了高等教育應主動承擔的全球責任。相當明顯地，Bell教授並非是在全面且客觀的評價美國高等教育「國際化」- 此一事實上，全球各大學本就應該如此的極自然現象。